【禅旅天下】———吴哥之殇 - 途中家舍

北国之春，南国深夏。

迈着吴哥的脚步，踏足吴哥的山水，犹如涉足吴哥悠远的历史，吴哥幽古的时空。

那是微雨的清晨，微云的傍晚，吴哥的桥，或者说，行道，枕着岁月的沧桑，那里，看似水无痕，但我，却感受出了其中的酸楚，泪与汗。

谁能说，当年，这里，没有白骨作垫，不是血肉为浆！

望着行道下的无痕水，我的眼前，映现了多少暹粒勇士的雄姿，盔甲在身、剑戟在手，喊声撕裂了暹罗将士的烈影，地暗尘蔽，沙飞冲天。

有人问我，这条行道，走过了多少人？我回答他，走过了多少年。他惊奇地问我，为什么其中400多年没人走？是啊，为什么？但确确实实地发生了，这就是历史，这就是历史的故事，可以让你一时熙熙攘攘，也可以让你顿刻寂寂无声。

从行道，步入吴哥的建筑核心，默默地坐在某个窗口的幽古石上。没有刻意的地点选择，也没有刻意要沉思些什么，就这么呆着。陌生游者的相机闪光，似乎提醒我，我该在这做点什么，以便更圆满地前来，更圆满地走。于是，我也用相机照了一些前无来者的雕刻。奇妙的是，被照出的雕像，我与之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。莫非？多少载来，我曾于此出入过，或者，我就是其中的工匠一员。

一殿一殿、一巷一巷、一步一步地行进，我似在打开一朝一朝、一代一代悠远的历史。吴哥的始作俑者，他是否会想到，他是否愿去想，多少年后，他的生命杰作，他的灵魂丰碑，会是今天这样的，乱石横陈、乱草丛生。

站在吴哥的最后一殿，回想着最前一殿，想象着千百年来，纷纷扰扰于其中的芸芸众生，他们从吴哥获取了什么？他们为吴哥付出了什么？但他们，都别了吴哥而去，或为尘，或为灰，迹不在，影不留，包括那堪称伟大的吴哥创造决策者。

我不是一个问题的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探询者，更不是一个问题答案的有求必应提供者。有时候，我常想，问题本身就是问题的答案。走在吴哥，谁都想这么问：吴哥之成，谁的力量？在我认识的人中，有人说，是政治的力量；有人说，是军事的力量；有人说，是爱情的力量；有人说，是孝心的力量；有人说，源于私欲与虚荣。但就没有人说，是宗教的力量。带着这个问题，我曾试图寻求佛神的答案，但他们没有给我明确的启示。我只看见，佛的圣容微笑着，神的圣容微笑着，在日起月落、月起日落间。这没有答案的答案，这不是答案的答案，让我忽然想到，这也许，就是为什么，政治，没有保障住吴哥王朝的覆没；军事，没有阻挡住暹罗军队的侵略；爱情，没有让嫔妃们的宫室保全无损；孝心，也没有使帝王的父母，居所不坏寿命长生；而私欲与虚荣，更无成全吴哥于完好不坏历久长新。但宗教，做到了吗？宗教，也没有做到。可宗教，事先就告诉揭示了这一点，无常永远，没有永恒。因此，宗教，我又觉得，在这点上，他又似乎做到了什么！

此次，陪同我们走在吴哥的，不是导游，而是司机。谈起吴哥的历史，他的表情，既自豪，又悲哀。谈到吴哥的今天，他是既充满失落，又满怀希望。他没有忘记告诉我，数百年来，柬埔寨的历史，就如吴哥的岁月一样，充满火药，充盈饥饿。是啊，走在吴哥的腹地，没手没脚的人们，排在路边，以传统音乐演奏乞讨，据说，他们就是地雷的产物。

别离吴哥回暹粒的路上，望着路边零星的苍老大树，零落的历史遗迹，我在想，虽然，历史与时空，不可能循环反复与轮回再现，但我，还是幻想着吴哥那过往的璀璨与辉煌能够回来。

注：本文章摘取自开元志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