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里的建筑群布局其实底子很好,村落依地势而建,青山碧水黄墙黛瓦、楼阁高低错落、曲折有致,远看像是走进了水墨画里。
老林不是专业设计师,但他知道怎样的房子住起来舒服。
龙潭村的老宅都有年头了,榫卯结构的建筑百年不杇,比钢筋混凝土更抗震,更环保、更诗意、也更宜居,所以老宅修复,他坚持保留传统的榫卯结构。
村里的老木匠都是几十年的榫卯大师,他招呼着老人们收拾出积灰的斧子,凿子,锯子,重新改造了三四十栋破败的村屋。
村头溪上的风雨廊桥,掩映在树林中的47树美术馆, 还有依山势而建的静轩艺术空间,都变成了村里的网红景点。
「总得先让人住下来,村子才能活起来。」
随喜书屋大概是龙潭最受欢迎的地方,丰富的藏书免费取阅,还有村里唯一的公共画室。
无论你是是否专业,只要有表达的欲望,画笔和颜料总是放在你随手就能取到的地方。
和城里的绘画机构不同,这间画室里,会有残疾人,会有街头乞丐,还有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;会有腰缠万贯的富豪,会有德高望重的教授,也会有四五岁玩泥巴的小孩子。
两年前画师曾伟跟着老林来龙潭考察,入眼是青山,碧水,古宅,巷道,几乎是第一眼就爱上了这里。
他租下了村里一幢即将坍塌的百年老宅,改造成了「随喜书屋」,和妻子小丹住了下来。
古朴的木结构搭出框架,隔开前厅和后厨,楼层不高,刚好容得下画室的学生和老师。
四四方方的天井里种了一棵树,晴朗的夏夜里,枕着潺潺的溪流和虫鸣声,抬头可以望见四角的星空。
白天,他在书屋忙碌,和村民一起研究如何酿酒、种菜;晚上,在书屋泡一壶茶,和劳作归来的村民们聊天。
重开的龙潭小学缺人手,小丹被老林喊去支教,负责一二年级的语文,空的时候还要教画室的孩子们画画。
一来二去,小丹和村民们混熟了,也慢慢适应了偏僻山村里的生活。
「像我们这里条件还没成熟,快递还无法直达,这边有个村民就义务帮我们开车去县里把东西运回来,给他钱也不要。
我们也会帮着村民卖卖土特产,夏天有桃子,冬天有柿饼,还有一个爷爷家的地瓜粉特别好…...」
不过最让她开心的是小学的孩子从原先的7个发展到现在的三十多个,老师也增加到9个,总算能分开年级科目教学了。
豹舍书馆的主人是自媒体人报大人。
这个在北京待了近20年的媒体人自诩阅人无数,却也得承认,他从不曾像在这里一样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真正放松的交流,自然的相处。
帝都的紧凑生活压的人喘不过气,每天想着「自己是不是因为偷懒而在这个庞大的群体里落后了」;而在天高水阔的龙潭,众生都可以分得一席之地。
干脆就在龙潭的老宅里,放一张安静的书桌,一张舒适的床,有茶有书相伴,等待着有朋自远方来。
在「豹舍书馆」,村民们随时可以来看书,写作爱好者们聚在一起以文会友,不吝啬大把的时间交付给笔杆子,相信灵魂能骑在纸背上信马由缰。
「我们在城市里奋斗,无非是为了享受生活。那种有好空气、好水、好食物、有茶、有书、能够随时放松、与人以最自然的方式交往、同时保有自己精神世界的生活。
而这里,已经有了啊。」
导演招振强是今年4月来的龙潭,起初是揣着一个电影剧本构思,想考察一下屏南,如今却不想回去了。
十几年来他一直梦想着开展「人人都是电影人」公益教学,把电影艺术传递给更多人,龙潭村的如画山水一下子击中了他。
「青山绿水的地方很多,但是像龙潭那么好的氛围,这个很难得。」
那天老林带着他参观溪对岸的老宅,窗外一阵山风掠过,碧绿的枝叶迎风招展,带起一阵啾啾鸟鸣,他突然觉得——自己走不了了。
老林问:「招导,要不要在这边设个工作室?」
他随口答应:「好啊!」
现在他的工作室已经在建了。
「我知道他们(来龙潭村的人)不是来过退休生活的,也不是要逃避什么,而是有着自己独特的个性,想在这里换一个更好的环境去发展自己未来的事业或一些理想。
我从小到大都有一个想法就是当我退休的时候,我必须在海边建一个房子住,那现在可能就在龙潭了。」
隐居不避世,独处不自闭,删繁就简,方见本真。
老林,曾伟,招导……这样的「新村民」越来越多,村里的房子也越来越满。
「静轩艺术空间」、「悠然之家民宿」、咖啡屋、酒吧.....他们从天南地北来到这里的小土屋,入乡随俗,和村民们一起晴耕雨读,过最简单的小日子。
读书分享会,咖啡馆音乐会,茶室雅集,书画交流……艺术家们能做的其实有限,宁静安详的古村生活也许能带来更多思考。
身患癌症的姐姐拿起画笔笑对人生,
让人觉得活着太令人骄傲了,
面对生命的勇敢才是真正的成功;
90后少女瓶子从城里跑来定居,
剃个酷酷的寸头坐在画室门口,
给路过的村长画一幅肖像,
原来艺术来源于生活,
没什么能比人,比生活本身更高贵;
80高龄的油画奶奶高金美,
坐在漈下河边描摹记忆里的桃花林,
不在乎作品入围法国里昂双年展,
老去的生命依然拥有年轻滚烫的灵魂,
每一秒都在用力燃烧。
张爱玲说,「在人生的路上,有一条路每个人非走不可,那就是年轻时候的弯路」,而对这里的人来说,绕过山路弯弯遇见龙潭村,不早不晚刚刚好。
张爱玲说,「在人生的路上,有一条路每个人非走不可,那就是年轻时候的弯路」,而对这里的人来说,绕过山路弯弯遇见龙潭村,不早不晚刚刚好。
春天的笋尖刚冒头,他们趁新鲜挖来做笋干下饭,多的就拿出去卖;
冬天的柿子挂满枝头,用特制的网兜竹竿一打就掉,做成香软的柿饼,上架后供不应求;
清明前后,田里的秋菊草密密麻麻,摘来洗净,和蒸好的大米一起捣碎,就能做出碧绿清香的秋菊馃;
中秋时节,龙潭的黄酒香飘十里,更是为村民创了不少外快。
环境好了,收入高了,生活美了,村庄里又飘起百年前余韵悠长的戈阳腔:
「麒麟勒赐归来锦 / 多蒙君恩重如山
绿袍光灿烂 / 改换金门阁
今日身荣贵 / 喜气浓 /
人似神仙马似龙。」
从自然中来,到自然中去。衣食住行,柴米油盐,还是那山那水那村庄,太阳底下的生活无甚新事,却已有了全新的意义。
南来北往,秋收冬藏,此心安处是故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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